不久前，去拜訪我的英國好友理查。作為優秀的昆蟲學家與臭蟲行為學家，他選擇在自家後院搭建寵物室兼實驗室，利用他的學術專業成立網路公司，夫妻倆合夥經營。理查家是英國家庭少見的三代同堂，上有父母下有三個小鬼頭，此外家裡還住了一隻狗、三隻貓、一隻兔子與一隻天竺鼠，寵物室塞滿了理查的各種昆蟲、食鳥蛛、蝸牛、蠍子、守宮、蟾蜍、烏龜與蛇等，實驗室的培養箱裡則住著成百上千的臭蟲族群。這個有趣極了的家庭，總讓我錯覺是傑瑞德杜瑞爾筆下《我的家人與其他動物》的翻版。
某個難得放晴的午後，大夥剛結束烤肉趴，心滿意足的斜倚在草地、或坐在花園石階閒聊，理查從飼養室拿出一隻美麗的黑蛇在手上把玩，跟幾位遠道而來的朋友交換飼養心得。忽然一陣驚天駭地的淒厲哭嚎，所有人嚇得倏然起身，原來是五歲的約瑟想學大人摸蛇，動作太唐突被小蛇咬了一口！在長達半小時以上的聲嘶力竭中，我看到我的朋友處理突發事件的超然理性。
首先，他們很快判斷傷口問題並不大，孩子最需要撫平的是被蛇咬到的驚嚇情緒，其次才是肉體疼痛。他們一邊心疼地抱著哭得滿臉通紅的孩子照料傷口，一邊則堅定的用孩子可以理解的言詞，引導他抽絲剝繭還原事件：第一、跟蛇互動都需要徵求爸爸的同意與注意，但他擅自動手而受傷，自己也有責任；第二、他靠近的動作過大，讓蛇感覺受到威脅，僅出於防衛而非蓄意攻擊，只是因為被咬到時反射性縮手造成拉扯，所以感覺特別痛；第三、傷人的是長期養在家中的無毒小蛇，孩子的傷口很乾淨，不需要過度緊張。
一小時後，手指上纏著彩色OK繃的約瑟，又加入其他孩子在草地上跑跑跳跳；而兩天後當我打算幫他換藥時，傷口已經復原到幾乎不見疤痕。盯著手指上淡淡的小紅印，約瑟鄭重的對我說，那天是他太粗魯把牠嚇到了，黑蛇並不是真的想傷害他。
想像這樣的事情若發生在你的孩子身上，你會作何反應？你有足夠的常識給孩子機會教育嗎？而你的父母輩又怎麼想呢？何以我們的社會普遍反對冒險性的戶外活動、又普遍欠缺對自然環境與野生動物的尊重理解？
「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草繩」這句諺語大家都耳熟能詳，也大概很能體會箇中的無奈與自我調侃。我們都能理解被陌生或懼怕的事物傷害的感受，在情緒平復之餘，若能面對問題理性檢討，即使5歲的孩子都有能力化解內心的傷痕。我認為，東西方文化觀念的最大差異，具體而微地展現在這樣的態度養成中，而所謂的動物倫理與環境倫理，便是嘗試反省與深化人類與萬物在地球上平等共存的美好事實。願身為基督徒的我們，能夠在日常生活中體認所有受造物皆反映神的榮耀，成為眾人與萬物及環境間的和平之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