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如果住宿的環境好一點,我可以接受被扣2500元的膳宿費,」沿著佈滿油漬的木梯向下走,甲板下的船員室裡,人們只能半蹲前進,一抬頭便看到,頭上一隻隻蟑螂與小蟲從木板竄出,有的爬向剛被吃完的便當,有的鑽進泛黃、發霉的床墊。
狹小的船員室沒有任何通風口,漁工們只能共享最後一架還沒壞掉的電扇,但只要待在船艙,不出三分鐘就會汗流浹背,24歲的印尼籍漁工帝安說,他睡在廁所正下方,汗味夾雜著排泄物的惡臭在房間中久久不散,常讓他很難入睡。
這艘位於南方澳的鮪釣船,共有8名印尼籍漁工,4坪大的船員室擠滿8個人,每個人只能分到長約1.2公尺、寬約50公分的床鋪,在夜裡,所有人都只能屈身入睡,翻身撞到木板而痛醒,是新手常有的事。帝安開玩笑說,「這就是每個人專屬的『房間』」,一旁的漁工則補充,「比起很多漁船,我們的情況沒那麼糟。」
食宿條件差 印尼漁工要求廢除膳宿費
台灣印尼海員組織(FKPIT)主席,本身也是漁工的阿尼解釋,「有些漁工睡在油櫃旁、或是風浪一大船員室就進水,還有人睡在魚艙旁,魚腥味常熏得他們睡不著覺。」他說明,正因為住宿條件低劣,每個月卻還是會被扣除2500到5000元不等的膳宿費,比起同是產業外勞的廠工,食宿條件差太多,所以漁工們才不希望再被扣除膳宿費。
印尼政府得知漁工處境後,也邀集台、印雙方代表,於2012年8月商議膳宿費問題。今年3月,印尼海外勞工保護局發文,即日起廢除在台漁工膳宿費,印尼在台辦事處也於5月8日對漁工發出通知函,但台灣仲介卻質疑這並非我國頒布的命令,因此不願意免除膳宿費費用,導致近日一連串的漁工抗爭運動。
「我們抗議後,很多雇主才知道這件事,有的雇主支持我們,同意不必繳納膳宿費,有的雇主則是生氣了,」6月28日300名印尼漁工聚集在南方澳港口,首度抗議仲介未依命令退還2500元的膳宿費,阿尼表示,這次集結大家出來抗爭,是因為他們發現,在討論廢除膳宿費的過程中,資訊很不透明,他們希望漁工也能參與自己權益相關的討論。
但緊接著在7月6日宜蘭大溪150名印尼漁工的罷工抗議,卻引來雇主及仲介的不滿,罷工結束後,10名漁工因此被仲介隔離安置,並被要求簽署終止契約書,隔週將被強制遣返。導致7月15日移民/移住人權修法聯盟、在台印尼移民工協會(ATKI-TAIWAN)、在台漁工聯盟等民間團體,號召50名漁工前往勞委會陳情,最後勞委會職訓局外勞管理組科長林詩騰承諾,將了解10名漁工遭遣返狀況,但他對於廢除膳宿費的訴求則未做回應。
吃飯自費、睡覺環境差 膳宿費扣得合理?
不僅是住宿環境惡劣,印尼漁工托多認為,飲食常常要自費,才是扣除膳宿費不太合理的地方。托多解釋,不出海的時候,漁工們就吃之前出海吃剩的糧食,吃完了就得自己張羅飯菜,以他每個月扣除各項費用後僅拿到的14500元來看,1萬元寄回家中,剩下的錢幾乎都花在印尼小吃店的餐費。
對印尼漁工而言,小吃店幾乎是休閒的唯一場所,甚至能提供漁工補眠、小歇片刻的空間,印尼漁工奇多認為,比起睡在船上,他還比較希望能自己出外找宿舍住,「船上有蟑螂跟蟻獅會咬人,在小吃店裡還睡得比較舒服,如果一定要支付2500元,希望不出海時能有選擇住宿地方的權利,」他直言。
事實上漁工自行支付膳宿費的規定已實行10多年;2001年,經建會提議本外勞薪資脫鉤,以降低企業成本,當時經發會在爭取我國加入WTO的考量下,表示我國不應排除外勞適用基本工資,「但為有效降低雇主的人事成本,外勞薪資可考慮包含膳宿費」。
最後前勞委會主委陳菊決議,將從移工薪資扣除2500元膳宿費。膳宿費至今已上漲到一個月最多可以扣除5000元,對此,台灣國際勞工協會理事長陳素香批評,「扣除膳宿費的始作俑者就是勞委會,扣掉膳宿費以後,外籍勞工的薪資早就跟基本工資脫鉤。」
在長年缺工的台灣漁業裡,外籍漁工無疑是最便宜、好用的廉價勞工,幾乎多數領取最低基本工資19047元,而在扣除膳宿費、仲介服務費、勞健保、所得稅種種費用後,一名漁工最多只剩1萬出的可支配收入。
在台印尼移民工協會(ATKI-TAIWAN)主席阿娣呼籲,印尼移工在台已達20萬人,但台灣政府卻透過各種政策苛扣漁工薪資,又讓他們的收入只能維持在最低基本工資,隨著台灣與印尼雙邊的生活開銷日益加重,如果仍要繼續扣除膳宿費,漁工的處境將更可憐,希望印尼政府能對出國工作的國民提出更實質的保障,台灣政府更不能再如此漠視漁工權益。
即便是回港休息,漁工仍有許多維修、補給或出港的前置工作要準備。
印尼漁工帝安對於船員室裡的悶熱狹小顯得習慣。
漁船空間有限,每個人只能分得半個身長的休息空間。
一次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廚房就在船員室入口,油漬佈滿通往甲板下的木梯。
不出海的時候,雇主也會提供便當給漁工吃,只是信奉伊斯蘭教的印尼漁工有時會不小心吃到排骨、豬排或豬腳。
缺乏專用的浴室及廁所,不少漁工常在戶外抓起水管就開始沖澡。
昨(15)日移民/移住人權修法聯盟、在台印尼移民工協會(ATKI-TAIWAN)、在台漁工聯盟等團體,率領50名印尼漁工前往勞委會抗議苛扣膳宿費。
印尼漁工不平地表示,同是產業外勞、同樣被扣膳宿費,廠工的宿舍環境比他們好很多。
在台所有漁工的處境相似,菲律賓漁工昨(15)日也到場聲援印尼漁工。
勞委會外勞管理科科長林詩騰代表接下漁工的陳情書,允諾處理被迫遣返的10名漁工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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