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今天把留了約一年的長髮剪掉,還是去總是去的那間家庭理髮院,推開門的時候,大姊依然笑容可掬,笑著說:「要剪怎樣?」
剪著剪著,大姊會接著問:「耳朵要露出來嗎?」以及「後面要推嗎?」
我其實很討厭剪髮。躺在那裡,對自己身體的變化無能為力,是一件十分折磨我的事。
但也許是大姊久違的熟悉問話讓我放心,我開始想起很久以前剪頭髮的一段故事。
那時我讀國中,仍有髮禁,男生必得理個平頭,否則可能會在操場被訓導主任在頭的前後理出一道溝,或是理出一個洞,讓你整天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
檢查頭髮的前一天晚上,我不甘不願地到附近的理髮店理髮,心中只盤算著要怎麼跟老闆說,才能理一個符合學校要求,又在同學面前能夠稍微抬頭挺胸的長度。
沒想到,老闆問也沒問我,一邊跟旁邊的客人聊天,一邊自顧自地剪了起來。我連忙說:「不要理太短喔。」老闆沒回答我。
沒多久,理完了,老闆呵呵笑著問我:「這樣夠短嗎?」我看著鏡子裡非常短的髮式,敢怒而不敢言,忿忿地結帳離開。
回到家裡,我一股勁地生氣,跟爸媽抱怨這家店技術多差,頭髮都還沒剪斷就用拔斷的,弄得我好痛。
直到洗澡的時候,我才淚流滿面。我還記得,我對著鏡子詛咒這家店:「關門最好啦!最好被炸彈炸掉啦!」
頭上一陣刺痛把我喚醒,大姊正在幫我把頭髮打薄。我才發現,恐怕不是那家店技術不好,把頭髮打薄的方法(至少家庭理容院的方法),大概就是這樣吧。
而那間店大概十年前就已經關了,關門之前我再也沒有去過。後來,我都在大姊這裡理髮。
02
有一次,我準備把一疊孩子的作品發給孩子,有個孩子衝上前來,說:「老師我幫你發。」我道謝後把作品交給他,轉身去處理其它的事。沒多久,發現身後的動靜不太尋常。
孩子們很想趕快拿到自己作品,紛紛往發作品的孩子擠去,發作品的孩子把作品往懷裡一兜,神氣地說:「這是老師叫我發的!你們不能跟我搶!」
咦?不是你要幫忙嗎?怎麼變成我「叫」你發的?
我轉身看見其它的孩子被這句咒語擊中,氣勢弱了下來,而發作品的孩子在孩子群裡,「頒發」作品。
03
那一天我在某國小代課,風紀股長午休的時候走到台上,問我:「要記名字嗎?」
我說:「我不知道耶,你覺得呢?」
她說:「以前老師都有記。」
我問她:「妳喜歡記名字嗎?」
她搖搖頭:「會被同學討厭。」
我說:「那今天就算了吧。」
她瞪大了眼睛,問我:「那我現在要幹嘛?」
我說:「看妳啊。跟其它人一樣,只要不要吵到別人睡覺,要睡覺就睡覺,不睡覺就看書吧。」
她猶豫了一下,精神奕奕地走回座位,翻開一本書。